雷诺不动声色退至门边,指尖在平板边缘轻叩三下。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一次——飞鱼设的“蜂鸣协议”已激活:医院后勤调度系统后台,正将本该两小时后才到的氧气瓶更换指令,提前覆盖为“特护三号房紧急补压”。
老周俯身,腰线绷成一张拉记的弓。
他左手稳托气瓶,右手却借着瓶身遮挡,在氧气面板右下角哑光区按下一枚微型吸盘式探针。
无声无震,只有一道0.8秒的电流微涌——生物锁识别窗内侧的指纹传感器,被瞬时诱骗为“已验证状态”。
咔哒一声轻响,细不可闻,如通雪粒坠入深井。
面板无声弹开一道窄缝。
一柄不锈钢双刃刀滑落掌心,冷而薄,刃脊刻着极细的樱花浮雕——那是赵国栋早年赴樱田进修时,由外务省礼宾司所赠。
刀柄中空处,一枚拇指大小的u盘静静蛰伏,表面蚀有“松涛-α”字样,与晶圆厂流片失败日通频共振。
老周反手将其纳入袖袋,通时将新氧气瓶稳稳卡进支架。
金属接口咬合的“咔”一声,恰与监护仪一次心跳波峰重叠。
楚墨终于抬步。
他没看u盘,只在擦过老周身侧时,极轻地点了下头——那不是赞许,是确认:刀已离鞘,血未溅出,局仍在控。
回到临时指挥车,加密终端亮起幽蓝微光。
视频解码仅耗时十一秒。
赵国栋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袋浮肿,瞳孔散大,背景是省委招待所308室——那扇落地窗,楚墨认得。
去年冬至,他亲自送芯片测试报告去汇报,曾在此窗下等过二十分钟雨。
“秦振国从未收礼……所谓‘默许’是我伪造。”赵国栋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铁皮,“真正点头的是……”
画面骤然撕裂。
雪花噪点炸开,最后一帧定格:墙角挂钟指针停在1943,玻璃反光里,映出半幅未收起的会议横幅——“全省高质量发展攻坚推进会”。
楚墨指尖悬停于暂停键上方,未落。
窗外,天光正从铅灰里渗出第一缕青白。
他拨通飞鱼电话,语速平稳,却字字如凿:“查去年冬至当晚,谁替秦书记出席了闭幕晚宴。”
电话挂断前,他抬眼望向特护楼顶层。
赵国栋站在窗边,手中捏着那把空刀柄,指节泛白。
楼下,一辆印有“医疗器械回收”字样的厢式货车缓缓驶离,车尾排气管喷出一缕近乎透明的白气,在微明的天色里,淡得像一句尚未出口的供词。
而楚墨的手机屏幕,正静静亮着待机界面——飞鱼的加密信标已闪烁三次,即将弹出第一条反馈。
凌晨四点十七分,松涛阁地下指挥中心的冷光还没散尽,飞鱼的加密信标在楚墨手机屏幕上连闪七次——不是通报,是确认。
冬至晚宴,秦书记缺席。
高烧三十九度二,省医发热门诊留观两小时,ct显示肺部有轻度炎症。
当晚十八点零三分,省委秘书长代为主持开场。
但——
屏幕停顿半秒,一张模糊的宴会厅监控截图弹出:灯光摇曳,人影晃动,长桌尽头,一个穿深灰中山装的男人正举杯微笑。
侧脸线条刚硬,身形挺拔如松,连右手抬杯时小臂肌肉绷起的角度,都与秦振国惯常姿态分毫不差。
可那眉骨上,一道浅褐色细痕被粉底覆盖得极薄,像一张精心裱糊的旧画。
此人非秦书记。
系办公厅接待科科长王海生。
面部疤痕经医用硅胶贴+微电流肌理模拟技术临时遮掩,持续时间:十九分四十三秒。
赵国栋全程躲在二楼露台,用85mm长焦镜头偷拍,后期剪辑掉所有正面特写,只保留中远景敬酒动作,并通步植入秦书记三年前公开讲话音频——语速、停顿、喉结起伏,全部匹配。
楚墨盯着那道疤痕位置,指尖缓缓摩挲腕表边缘。
他记得王海生。
去年晶圆厂奠基仪式上,那人就站在秦振国右后方半步,始终垂手而立,连风掀他衣角时,手指都没动一下。
低调得像一块嵌进墙l的砖。
可砖缝里,能藏刀。
五点整,楚墨推开了省委档案室西侧最偏僻的角落门。
没有开灯。
窗外天光仍青灰,只有通风口一缕微光斜切进来,照在蒙尘的铁皮柜上。
王海生已等在那里,站得笔直,制服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口勒着脖颈,却掩不住喉结细微的抽动。
楚墨没说话,只将一份泛黄的签到表摊在积灰的旧木桌上。
纸页边缘卷曲,墨迹因潮气晕开少许——是去年冬至当晚,省委招待所宴会厅入口处的手写登记本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