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打着响鼻,贪婪地喝着清冽的溪水。
蓝衣婢女终于松开了对陈平川的钳制,翻身下马。
骤然失去束缚,陈平川只觉得浑身酸软,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他踉跄着站稳,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衣衫,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两个煞星,深深吸了口气。
他对着两人拱了拱手,语气尽量平静:“在下陈平川,看二位是惩恶扬善的江湖好汉,既然知晓在下是无辜之人,何不就此放我离去?在下可以对天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透露半句。”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掳走朝廷新科解元,此事非同小可,官府定会彻查到底。带着我,对二位来说,只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并无半分好处。”
铁牛听着他这番不卑不亢、条理分明的说辞,本就看不惯他,此刻更是火冒三丈。他“呛啷”一声拔出背上的鬼头大刀,刀尖直指陈平川,铜铃般的大眼一瞪。
“嘿!你个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跟老子讲道理?以为我们怕官府吗?”他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剁成八块,拿去喂狼!”
那柄大刀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骇人的血色光芒,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仿佛随时都能劈下来。
“铁牛,退下!”
蓝衣婢女再次呵斥住他,她已经在溪边,用水洗了洗脸上的伪装和手上的血迹,露出一张清丽而坚毅的脸庞。
她约莫十八九岁,眉眼间英气勃勃,只是那双本该明亮的眸子里,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仇恨与沧桑。
她转过头,认真地审视着陈平川。
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面对刀锋,竟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这份胆色与镇定,让她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欣赏。
“我叫凤三娘,黑风寨大当家。”她冷然开口,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我要杀的陆谦,不是什么清官,而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三年前,他为吞并我家三百亩良田,罗织罪名,诬陷我爹通匪,将我爹娘活活屈打致死!此仇,不共戴天!”
陈平川闻,心中一震。
原来,这惊天刺杀的背后,竟是这样一桩血海深仇。
他对凤三娘的看法,从一个凶残的刺客,转变为一个背负着家仇的孤女。
这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复杂的同情。
但他知道,同情并不能救自己的命。
“姑娘的遭遇,在下深感同情。”他诚恳道,“但这与放我离开,并无冲突。”
凤三娘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没有冲突?”她缓缓走到陈平川面前,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你看见了我的样貌,听到了黑风寨的名字,甚至知道了我的来历。我怎么可能放你回去?”
她逼近一步,气势慑人:“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报官。官府的走狗,最拿手的就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我爹娘的冤屈,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不能让你去回去,走漏风声,毁了我为父母报仇的大计!”
“就是,读书人的保证,狗屁不如!”铁牛在一旁嗤笑道,满脸不屑,“到了官府大堂,吓唬几句,什么都会招了!谁会信你!”
陈平川还想再争辩,凤三娘却已经失去了耐心。
她缓缓拔出铁牛递过来的长剑,剑身修长,剑锋在月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噌——”
清脆的剑鸣声中,冰冷的剑尖,再次抵在了陈平川的喉咙上。
这一次,比匕首带来的感觉更加致命。
“我不想伤及无辜,但我也绝不给自己留下后患。”凤三娘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现在,我给你两条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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