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几头被染成金色的耕牛。
陆丞命人洗去染料恢复其本来面目,发还给附近农户耕种。
“祥瑞之说实为乱源。
传令各州县严禁再传播此类流,违者重惩。”
稳定了岭南大局,陆丞便准备起程回京。
临行前,他重新任命了忠于朝廷、能力出众的官员接任岭南太守及各关键职位。
并留下刘滚暂领岭南军事,协助新任太守整饬防务肃清周安余毒。
尤其是要加强对沿海夷人活动的监控。
靖安五年初春,陆丞带着周安谋逆的完整罪证及岭南已平的捷报,起程北返。
一路无话。
月余后銮驾抵达金陵。
靖安帝率文武百官亲至城外迎接,仪式极为隆重。
皇帝握着陆丞的手,神情激动:“太师辛苦了。
岭南逆乱得以平定,全赖太师之力。
朕心甚慰。”
“此乃臣分内之事,陛下洪福齐天,逆党自然授首。”陆丞谦逊道。
回朝次日,靖安帝便在金銮殿上大封功臣。
陆丞加封太傅,赐丹书铁券,赏赐金银绢帛无数。
刘滚莫等随行人员亦各有封赏。
朝廷上下一派欢庆景象。
然而在这看似和谐的朝局之下,陆丞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
皇帝对他虽然依旧礼遇,但那热情之下,似乎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审视。
尤其是在他汇报岭南墨金矿藏处理方案时,皇帝虽口中称善眼神却闪烁了一下。
更让陆丞注意的是,朝中多了一些新面孔。
尤其是一些以精通经”、善理财赋著称的官员得到提拔。
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宫中司礼监太监。
如今接替冯保成为皇帝新宠的王有所关联。
这一日陆丞在太傅府中翻阅户部奏报,发现去年漕运税收又比前年减少了一成有余。
理由依旧是东南海疆不靖,影响商贸。
而同时宫内开支却比往年增加了三成。
他将户部尚书召来询问。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太傅明鉴,漕运税收确实因海贸不畅有所减少。
至于宫中用度,陛下近年来雅好珍玩,尤其喜收集海外奇物。
所费不赀。
下官也曾劝谏。”
陆丞明白了。
皇帝追求享乐、贪图新奇的心思,在去了北疆征战、见了岭南祥瑞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炽烈。
而王等人,显然投其所好,借此敛权敛财。
“知道了。漕运之事,还需加紧整顿,确保京师供应。
宫中用度本官会寻机向陛下进。”
户部尚书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陆丞沉思片刻,又召来了刘滚。
刘滚已从岭南回京,因功升任五军都督府佥事。
“刘将军,你在军中可曾听闻什么风声?”
刘滚低声道:“太傅,末将正欲禀报。
近日京营之中,多有王及其党羽安插的亲信,担任监军粮草等要职。
这些人不懂军事,却颐指气使克扣军饷,将士们怨声载道。
此外,兵部收到几份来自北疆的密报,鞑靼内部似乎又在整合,有再次南下的迹象。
但奏报递上去后,却被王以边将妄邀功为由压下了。”
陆丞眉头紧锁。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权阉乱政。
皇帝沉溺享乐这绝非国家之福。
“此事本官知晓了。
你在军中务必稳住局势,约束将士勿与阉党起正面冲突。
北疆之事本官会另行设法查证。”
“末将明白。”
刘滚退下后,陆丞感到一阵疲惫。
岭南之行看似解决了边患,却仿佛打开了另一个潘多拉魔盒。
朝中的积弊,并未因一次平叛而消除反而在暗处滋生蔓延。
几日后的大朝会,议完日常政务后靖安帝忽然提起一事。
“朕近日得海外贡使进献数件奇巧之物,甚是精妙。
听闻西夷诸国船坚炮利,远非我朝能及。
朕思之,我朝虽物产丰盈,然亦不可故步自封。
朕欲效仿前朝,重开市舶司加强与海外诸国通商。
一来可扬我国威,二来亦可获取海外奇技,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有官员认为此乃开拓之举,有利于国计民生。
但更多官员,尤其是翰林院和都察院的清流则强烈反对。
认为与外夷过多接触,有损天朝体统且易生事端。
陆丞出列沉声道:“陛下,与外夷通商需谨慎行事。
前朝市舶司之弊史书斑斑。
如今东南海疆未靖,倭寇海盗犹在,若大开海禁,恐其混杂其中滋扰地方。
且海外之物多为奇技淫巧,玩物丧志于国无益。
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整顿内政巩固边防,而非舍本逐末。”
靖安帝脸上笑容淡去:“太师此差矣。
朕并非要放弃内政边防,只是欲兼收并蓄取长补短。
况且通商亦可增加关税,充实国库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