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出列躬身道:“陛下,加征商税恐伤及民生,削减用度不过杯水车薪。
臣以为财政之弊,在于中饱私囊,在于积欠不清。
当从整顿吏治清理积欠入手。”
“哦?具体如何?”
“其一,彻查各地仓场税关严惩贪墨,追缴赃款。
其二清理历年积欠,尤其是盐课漕粮等大宗款项限期追补。
其三改革漕运盐政章程堵塞漏洞,提高效率。”
陆丞提出早已想好的方案。
这话一出,杨廷和等人脸色微变。
“陆大人此差矣!”一位阁臣反驳,“彻查清理说来容易!
牵涉众多极易引发动荡!
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南疆初定北虏未靖,岂可再兴大狱自乱阵脚?”
“正是!”另一人道,“积欠多年情况复杂,许多地方实有苦衷,岂能一概追缴?
至于改革章程更需从长计议,不可操切!”
朝堂之上,争论顿起。支持陆丞者少,反对者众。
皇帝沉吟不语。
陆丞知道,阻力巨大。但他不能退缩。
“陛下!”陆丞提高声音,“财政乃国家命脉!
若任由蠹虫啃噬积弊蔓延,则国库日空民心渐失!
届时纵有雄兵百万,亦难以为继!
整顿财政刻不容缓!纵有阵痛亦比坐视溃烂为强!”
他辞恳切掷地有声。
皇帝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陆卿所不无道理。
可此事关系重大,需谨慎行事。
这样,陆卿你先将整顿仓场、税关,以及清理积欠的具体章程拟出来,朕看过之后再议。”
“臣遵旨。”陆丞知道皇帝这是采取了折中方案,既没有完全支持他也没有否定他。
退朝后,杨廷和走过陆丞身边,低声道:“维之,年轻气盛是好事,但过刚易折,你好自为之。”
陆丞躬身:“谢阁老提醒。”
回到户部,陆丞立刻开始起草章程。
他知道,必须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才能争取皇帝的支持。
然而,麻烦很快找上门。
时间过得很快,他正在办公,通政司送来几份弹劾奏章。
内容竟是指控他在南疆期间擅自动用缴获库藏,犒赏私人结交边将,图谋不轨!
陆丞看着奏章,心中冷笑。
这反击来得真快。
他立刻上书自辩,陈述南疆之事皆有据可查,并经皇帝首肯。
皇帝将弹劾奏章留中不发,显然并不相信,但也未追究弹劾之人。
紧接着,户部内部也开始出现阻力。
陆丞要求调阅的一些关键账册,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
几个他想要清查的仓场税关主事,纷纷托病或请假。
“大人,是杨阁老那边不好安排啊。”赵文远暗示。
陆丞明白,这是杨廷和在给他下马威。
“按律办事。
该调阅的账册限期调来。
该清查的官员一律不准假。
若有违反以渎职论处!”陆丞态度强硬。
命令下达,户部内暗流涌动。
这日深夜陆丞仍在值房批阅文书,一名老吏悄悄求见。
“大人,小人有下情禀报。”老吏神色惶恐。
“讲。”
“小人在户部当差三十年,深知其中弊情。
各地税赋亏空,仓场虚报,多有京中大佬暗中授意,利益均沾。
大人若要彻查,恐惹火烧身啊!”
“你所指京中大佬,是何人?”
“这,小人不敢妄,只求大人三思而后行。”老吏叩首,不肯再多说。
陆丞让他退下心中了然。
这些财政弊端盘根错节,已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
自己若要动它便是与整个网络为敌。
但他没有退路。
几日后,他拟定的整顿章程呈送御前。
皇帝阅后,召他单独觐见。
“陆卿,章程朕看过了,条陈清晰切中时弊。”
皇帝放下章程,看着他,“但是牵涉太广,阻力太大。
朕若强行推行恐朝局动荡。”
“陛下,长痛不如短痛,若是不趁热打铁,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朕知道。”皇帝打断他,“但有些痛,现在还不能受。
北边鞑靼蠢蠢欲动,东南倭患未清朝廷需要稳定。”
陆丞心沉了下去。
皇帝终究是选择了妥协。
“不过,”皇帝继续笑道,“也不能全然无所作为。
这样,朕准你先行试点。
可在直隶河南两省,试行清理积欠整顿仓场。
看看效果再议其他。”
试点?
范围大大缩小,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臣领旨。”
“陆卿,”
皇帝语气凝重,“试点之事亦需把握好分寸。
既要做出成效亦不可激起大变。
其中的度你自己把握。”
“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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