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中所现是一个少年,随着这少年矮下身,他左手中握着的未出鞘的长剑也跟着落下,玄黑剑鞘拄入青草间。
男人起初还未能一眼认出,但一个人的五官即便会随着成长而变化,气态也会随着遭遇而改换,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尤其是这种原本就特征漂亮鲜明叫人记忆深刻的人——
男人很快便想起来了,呼吸不匀,眼神震诧:“六皇子……”
他虽被人迷昏,但在中途便已醒来,途中他想过许多仇家的面孔,却唯独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皇六子刘岐!
近两年的传闻中,这位武陵郡王腿脚落下伤残,就此浑浑噩噩,颓唐暴戾,身边无有敢亲近者,陛下也再未有过半字过问,已有许多人逐渐要开始淡忘这个各种意义上废掉的皇子了,包括他在内。
而此时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漆黑的眉眼间何曾有半分浑噩颓唐,他拄剑凝视,周身氤氲着的湖边湿气仿若潮湿血气,落在被凝视之人的眼中,他分明像极了一只从血湖里走出的鬼怪。
这单刀直入将他绑来此处的少年没有半句寒暄:“敢问齐太守,当年那封告发长平侯通敌匈奴的密信与所谓罪证,是何人交到你手上的?”
齐太守身躯僵住。
当年他将那密信和罪证暗中交给了他的上峰冀州牧昌默,最终便是由冀州牧秘密递呈入京的,而直到长平侯身死,他都从未暴露过经手之事,昌默也在去年病逝了……被丢弃在武陵郡的刘岐又是如何查到他身上的?!
“时间太久,齐太守莫非已记不清了吗?”
随着刘岐这句问话,一名护卫手上使力,拧断了齐太守齐怀渭的左臂。
齐怀渭惨嚎出声,面色霎那间雪白,脸上冷汗滚现。
他自知对方既已将他绑到此处,一味否认无用,唯有颤声大喊:“……某当年不过是秉公办事!如此大事,岂敢大意待之,如不上呈,难道要替叛国者遮掩不成!”
这大义凛然的话却惹来面前的少年一声发笑:“齐太守会错意了,我并非是在质疑太守的忠心,太守忠奸对错与我何干,我只是要报私仇而已。”
全无对错守序,更无意自立道德阵营,刘岐只再次道:“我再问一次,那密信罪证你是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