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义回首,眉峰陡立:“萧先锋还有什么事情吗?”
萧策不语,只抬眼望向队列后方。
那道目光如寒星坠夜,穿过重重铁甲,直钉在秦天脸上。
秦天原本藏身暗影,骤觉锋芒刺背,心头“咯噔”一声,黑里透紫的脸膛竟透出酱色。
镇北侯见状,笑意顿收,手掌不自觉覆上剑柄。
城门口的风似也凝滞,吹得旌旗半卷不落。
樊华、李莽等将“刷”地侧步,数十道目光化作锁链,齐刷刷套向副帅秦天。
就在此时,周雄借机前半步替萧策出头,声如洪钟,故意让回声撞满城墙:
“侯爷!幽州校场时,三军同证:萧策立下军令状,一日克城,不成则提头来见!
可副帅秦天亦当众拍案,承诺萧策功成,愿磕头赔罪!
如今军令状墨痕未干,众将士皆为人证,又岂能食?”
话音落下,数万士卒屏息,只闻铁甲轻碰,像暗潮伏岸。
秦天额角青筋乱跳,官袍下的手攥得骨节发白,嘴角止不住抽搐。
他堂堂一品副帅,若跪一介先锋,日后兵符何威?
可众目睽睽,若赖账,军法如山,先塌的又是他秦家门户。
进退两难,他只得硬撑,迈步出列,嗓音干涩却强撑威严:
“萧策!当日老夫激你,不过是‘请将不如激将’。
若无本帅敲山震虎,你焉能一鼓而下?
功过相抵,休要得寸进尺!”
萧策闻,忽地低笑一声,笑意却冷过刀锋。
他松开镇北侯,转身正对秦天,单手解下腰间佩刀,“当啷”一声掷于地上,刀尖没入青砖三寸。
萧策每吐一字,便向前踏出一步,铁靴踏碎尘土,声音如寒刃刮过戟锋:
“秦将军——”
“校场点将,你逼我立军令状,是‘激励’?”
“当众斥我‘乳臭未干’,是‘对事不对人’?”
“既赌人头,又赌膝盖,如今却想一句‘得寸进尺’轻轻带过?”
他忽地抬手,“锵”的一声抽出插在地上半截断刃,雪亮刀光映得秦天眼瞳骤缩。
“军法在此!”
“三军同证!”
“今日你若跪,此事便休;你若不跪——”
萧策手腕一翻,断刃倒转,刀柄直指秦天眉心,声音陡然拔高,炸响在每一个人耳侧:
“那便是视军法如无物,欺全军如稚子!
此后将令一出,谁还肯赴死?
幽州儿郎的血,难道只配为你秦副帅的颜面铺路?”
话音未落,城门外三万甲士忽地齐刷刷踏前一步,铁甲撞击,声若闷雷。
无人语,却胜似万军叱喝。
镇北侯张庭义眼角猛跳。
他看见最前排的老兵已攥紧刀鞘,指节泛白;
看见樊华、李莽等校尉目眦欲裂;
看见周雄横身一侧,悄然封住秦天退路!
那是军心,是刀口舔血之人最原始的公道!
秦天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煞。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只觉背后每一道目光都化成了芒刺,扎得他气血翻涌。
萧策忽地收刀,单膝跪地,抱拳朝天:
“末将萧策,不敢逼副帅私跪,只愿——
请侯爷执军法!
赌约若废,则军法废;军法若废,则幽州必废!”
“请侯爷执军法!”
周雄率先轰然跪喝。
“请侯爷执军法!”
樊华、李莽、众校尉继之。
“请……侯……爷……执……军——法!”
城墙上士兵,与城外士兵同声,声浪冲霄,震得城头旌旗猎猎欲裂!
镇北侯胸口起伏,目光在萧策与秦天之间来回数次。
他知道,军心不能乱,军法不能废!
他最终缓缓抬手,解下自己腰间紫金虎符,高举过顶。
“军法……”
他声音沙哑,却携着风沙与金铁之意,一字一顿:
“不可违!”
虎符落,寒光闪。
秦天浑身一颤,抬眼正对上镇北侯那双冷若寒星的眸子刹那,只听镇北侯怒喝道:
“——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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