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强行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秦少-琅的身上。
    他的眉头,依旧紧皱着。
    似乎还在那个悲伤的梦境里,没有挣脱出来。
    苏瑾伸出手,想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可指尖,还未触碰到他的皮肤。
    秦少琅那紧闭的双眼,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
    苏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醒了!
    在她的注视下,那双曾迸发出无尽杀气,也曾带着淡然笑意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光线涌入。
    初时,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没有任何焦点。
    像一潭被搅浑的池水,需要时间来沉淀。
    苏瑾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他醒来后,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还是会……责怪她那近乎虐杀的粗暴手段?
    她的心,乱了。
    那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冰冷坚硬的外壳,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裂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只是一瞬。
    那双涣散的眸子,终于重新凝聚起了神采。
    清明,冷静。
    还有一丝……军人特有的警惕。
    他的目光,在山洞里缓缓扫过。
    跳跃的火光。
    角落里,抱着膝盖,一脸担忧的苏棠。
    最后,定格在了跪坐在他身旁,满脸紧张的苏瑾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预想中的惊愕,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但苏瑾却从那平静之下,读懂了太多东西。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发了高烧,知道自己伤口感染,知道自己命悬一线。
    他也知道,是她,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将他从鬼门关前,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眼底的血丝,看着她那双因为紧张而死死攥住衣角的手。
    然后,他动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别动!”
    苏瑾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连忙伸手去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
    很烫。
    但已经不是之前那种能把人灵魂都烧成灰的灼热。
    而是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正常的体温。
    秦少-琅没有理会她的阻止。
    他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她。
    那目光,仿佛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瑾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知为何,忽然就失了力气。
    她鬼使神差地,扶着他的后背,让他缓缓地坐了起来。
    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嘶——”
    坐起的动作,牵动了腰侧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没有在意。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喝水,不是问发生了什么。
    而是……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低下头,用一种极其专业的,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腰间那片狼藉。
    苏瑾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秦少琅伸出手,用那还带着一丝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层已经干涸变硬的,黑褐色的柳树皮药膏。
    随着药膏被一点点揭开。
    那道被她用匕首刮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重新暴露在了空气中。
    很丑陋。
    也很……成功。
    伤口边缘,虽然依旧红肿,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骇人的青紫色。
    那些黄白色-->>的脓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新生的肉芽,正在顽强地生长着。
    虽然处理手法粗暴得像屠夫,但结果,却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