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浑河城下。
喊杀声震天,滚木礌石如雨点般从城头砸落,点燃的油脂罐在攻城狄兵中炸开,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嚎和焦糊的气味。
然而,城外连绵的狄军营寨中气氛却一片热烈。
阿史那托端坐于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鹰隼般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紧紧锁住那座摇摇欲坠、辽东最后的重镇。
城头辽东总兵李成化的帅旗,已在狄兵疯狂的攻势下变的破烂不堪,数次险被拔下。
“大人!西门瓮城已破!我们的人冲进去了!”
传令兵飞驰而至,声音嘶哑,却带着狂喜。
“好!”
阿史那托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扶手,“传令!加大攻击力度!日落之前,我要在浑河城的总兵府犒赏三军!”
“大人英明!辽东今日可定!”侍立左右的万夫长们脸上洋溢着同样的亢奋。
就在这时——
“报——!!!!!”
一道充满了极致恐慌的嘶吼声响起,传信兵几乎是扑倒在阿史那托的高台之下。
他指着西方大青山的方向,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大人!不好了!大青山通了!陈策他他们打通了路!黎民军要过来了!!!”
“什么?!”
高台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放屁!”
一名正咧着嘴笑的万夫长猛地瞪圆了眼睛,一步跨到台边,指着那斥候厉声咆哮。
“胡说八道什么!”
“大青山是天堑!陈策是神仙不成?他能把山劈开?!定是哪个斥候看花了眼!”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另一名万夫长失声叫道,“这才多久?几个月?!那么巍峨连绵的山脉,他们拿什么凿?用牙啃吗?!定是误报!”
“大人!这厮必定是谎报军情!当斩!”有人试图用愤怒掩饰窜上心头的寒意。
然而,阿史那托的反应却让所有喧哗戛然而止。
他手中那只装着美酒的琉璃盏,“啪嚓”一声,在他无意识收紧的五指下碎裂开来。
碎片刺入掌心,鲜血混着酒液滴落,他却浑然未觉。
阿史那托脸上那运筹帷幄、即将登顶辽东的意气风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苍白。
陈策过往创造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如同冰水浇遍他的全身,将他那点侥幸彻底浇灭!
那被他抛在脑后,以为凭借天险便能暂时隔绝的梦魇,竟以如此蛮横、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再次碾到了他的眼前!
这份情报的真实性,他不怀疑,只是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能快到这个地步!
刚刚还唾手可得的辽东霸业,霎时间变的岌岌可危!
短短片刻的失神后,阿史那托眼中所有的惊骇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沾血的掌心重重拍在扶手上,发出巨响,震的整个高台都仿佛一颤!
“闭嘴!”
他一声暴喝,压下了万夫长们所有的质疑和恐慌。
他目光如剃刀般扫过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斥候所必是真的!陈策来了!黎民军来了!就在大青山那头!”
“大好局面?”
阿史那托冷哼一声,嘴角扯出一个充满自嘲的弧度。
“现在是千钧一发!他若踏过那道口子,我等刚刚打下的辽东基业将付之一炬!”
“传我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