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元明按下了党政办的号码。
    “喂,李哲?你把周岩叫到楼下来,马上!我们出发!”
    “是,曲乡长!”
    “曲乡长,这……现在就去?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啊。”钱坤提醒道。
    “就是要天黑前去,就是要走不好走的路。”
    曲元明把那三个本子合上。
    “老钱,这本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你用脚走出来的。我们要是坐在办公室里看,就永远体会不到这字里行间的重量。”
    不多时,李哲和周岩跑下了楼。
    “曲……曲乡长,您找我们?”李哲气息不匀。
    “带上纸笔,相机。”
    曲元明指了指周岩。
    “我们去远山村,实地考察。”
    没有给他们过多反应的时间,曲元明已经走向院里那辆半旧的普桑。
    “钱乡长,你指路。李哲,你坐副驾。周岩,你跟我坐后面。”
    一行四人,一辆车,绝尘而去。
    普桑车在还算平整的乡道上行驶了一段,很快就拐进了土路。
    李哲抓着扶手,脸色有些发白。
    周岩脑袋几乎贴在车窗上。
    “这边的土壤侵蚀太严重了!你们看那个断层,表土层非常薄,全是风化岩。难怪保不住水。”
    “咦,这种植物……是野生的柴胡?可惜年份太浅,药用价值不高。”
    他的关注点永远在土地和植物上。
    曲元明一路无话。
    车子又开了半个多钟头,在一个山坡前停了下来。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所谓的路,只是一条被雨水冲刷、被脚板踩踏出来的。
    宽度将将能容一人通过,旁边就是沟壑。
    “下车吧,接下来只能靠两条腿了。”
    钱坤熟练地熄火,从后备箱拿出几瓶水和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
    李哲看着眼前几乎垂直的山路。
    “这……这就是去远山村的路?”
    “这还算好的。”
    钱坤苦笑一声。
    “至少天晴,要是下雨,泥巴能陷到你膝盖窝,一步都走不动。”
    曲元明接过一瓶水,率先踏上了小路。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脚下全是松动的碎石,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有些路段,甚至需要手脚并用。
    刚开始,李哲还试图保持体面,但很快,崭新的皮鞋沾满了泥土,还划开了几道口子。
    周岩的状态稍好。
    钱坤在前面带路。
    “看到那棵歪脖子树没?前年,村里张大爷突发脑溢血,他儿子背着他下山,走到这就背不动了。等村里人凑齐了力气抬下来,人早就凉了。”
    他又指着一处塌方的豁口。
    “去年雨季,这里滑坡,路断了半个月。村里孩子的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吓得再也不敢来了。远山村小学,也就彻底关了门。”
    曲元明紧抿着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当太阳开始西斜。
    钱坤停下了脚步。
    “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几间破败的土坯房。
    没有炊烟,没有犬吠。
    这就是远山村。
    “老乡们,乡里的曲乡长来看大家了!”
    钱坤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然而,那些门后的身影,非但没有出来,反而退了回去。&l-->>t;br>
    李哲从未想过,政府干部下乡,会受到如此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