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大同山的路,比江渝想象的还要颠簸。
军用卡车在泥泞的土路上艰难行进,车轮卷起黄色的泥浆。
窗外,连绵的青山被冬季的萧瑟染成灰褐色,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土腥味和硝烟的淡味。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数支从前线撤下来的车队。
卡车上盖着白布,下面是牺牲战士的遗体。
救护车呼啸而过,车窗上溅着斑驳的血迹。
江渝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工具包,脸色有些发白。
两天后,车队终于抵达了大同山前线指挥部。
指挥部设在一个被山体掏空的山洞里,外面用伪装网覆盖着,气氛肃杀。
江渝刚下车,一股紧张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穿着军装的战士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和警惕,山洞里回荡着报话机滋滋的电流声和此起彼伏的命令声。
霍建军直接被请进了作战室。
江渝则被一名年轻的参谋带到了装备科。
装备科在一个相对宽敞的侧洞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
几个穿着油污工作服的老兵正围着一台拆开的发动机争论着什么。
“报告,这是总部派来的技术顾问,江渝工程师。”年轻参谋介绍道。
几个老兵闻声回头,看到江渝时都愣住了。
一个满脸胡茬、肩上扛着三级军士长军衔的老兵皱起眉:“技术顾问?就这个小丫头?”
江渝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辆装甲车冒着黑烟停在洞口,驾驶员满头大汗地跳下来:“报告!三号车液压系统又失灵了!转向失控,差点掉进山沟里!”
装备科长脸色一变,立刻带人冲了出去。
江渝跟了上去,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让我看看。”
所有人都回头看她。
胡茬军士长哼了一声:“小丫头,别在这儿添乱。”
江渝没理他,径直走到装甲车旁,对驾驶员说:“把车发动,原地打方向盘。”
驾驶员愣了一下,看向科长。科长被她镇定的气场震住,挥了挥手。
发动机重新轰鸣起来,江渝侧耳听着液压泵传来的声音,又俯下身,仔细观察着车底的管线。
几分钟后,她站起身,对科长说:“给我一套扳手和电焊机。”
科长被她的气势震慑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给她!”
江渝接过工具,直接钻进了满是油污的车底。
大伙儿都愣在原地。
一个小丫头,一点也不在乎身上脸上被机油弄脏。
反而比他们大老爷们都利落。
山洞里只听得到扳手拧动和电焊机发出的刺眼弧光。
十分钟后,江渝从车底钻了出来,脸上沾着油污,像只小花猫。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对驾驶员说:“好了,再试试。”
驾驶员将信将疑地跳上车,转动方向盘——这一次,方向盘转动得异常顺滑。
“好了!真的好了!”驾驶员激动地大喊。
科长和老兵们都惊呆了。
“湿热环境下,这个位置的焊缝容易出现应力腐蚀,产生微小裂纹。”
江渝平静地解释,“我加固了支撑点,短期内不会再出问题。但要彻底解决,必须更换所有同批次的液压管线。”
科长看着她,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江同志!我们的后背机修维护,就交给你了!”
就在江渝声名鹊起之时,另一支车队抵达了指挥部。
车队挂着“爱国港商慰问团”的横幅,为首的,正是港商梁耀祖和他的助理江月华。
江月华穿着一身得体的米色套装,化着精致的淡妆,从车上下来,立刻引起了周围战士们的注意。
在满是硝烟和泥泞的战区,她就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同志们辛苦了!”江月华声音温柔,亲自把一箱箱罐头、药品从车上搬下来,“这是梁先生和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这番姿态,立刻赢得了在场所有战士的好感。
指挥部的后勤部长闻讯赶来,喜出望外:“梁先生,江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就在这时,江渝跟着装备科长从山洞里走出来。
她满身油污,头发凌乱,
江月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两世为人。
始终摆脱不了这油污。
江渝啊江渝。
江月华不禁一声冷笑。
她面色关怀地走上去,:“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弄得这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