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卫的出现绝非偶然。
皇帝在查高泰明朝中同党?
还是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或者两者皆有?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大人,内卫怎么会……”秦川面露忧色。
“不必多问,即刻起程。”陆丞打断他。
内卫的耳目无处不在,多必失。
车队再次上路,气氛却比之前凝重了许多。
陆丞坐在车内,将沈追的每一句话都在脑中过了数遍。皇帝对大理之事并未完全放心,仍在深挖。
而辰州洛文远案,似乎也牵动了某些敏感的神经。
他取出洛子期留下的卷宗副本,再次仔细翻阅。
那柄断剑前朝禁物,赵德坤,漕运货栈这些线索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为何连内卫都要特意提醒他不要插手?
思索间,马车忽然减速。秦川在外禀报:“大人,前方官道设了卡哨,说是盘查往来行人,尤其严查携带兵器者。”
陆丞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排起了不长不短的车队,一队官兵正在逐一检查,态度颇为严厉。
这并非寻常的关卡盘查。
“让我们的人配合检查,勿生事端。”陆丞吩咐道。
轮到他们的车队时,官兵检查得格外仔细,尤其是装载箱笼的车辆,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当检查到陆丞乘坐的马车时,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探头进来,目光扫过陆丞,落在车厢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匣上,那是存放大理国书和重要文书的盒子。
“这里面是什么?”军官指着木匣问道。
“乃是本官出使公文及私人信函。”陆丞平静答道。
“打开查验!”军官语气生硬。
秦川脸色一沉,正要开口,陆丞却抬手制止了他。“给他看。”
秦川不情愿地打开木匣,里面果然是大周国书副本、大理国书,以及一些沿途记录。
那军官仔细翻看了国书副本和记录,又盯着那封火漆完整的大理国书看了半晌,似乎想动手拆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放行!”军官挥挥手,眼神却在陆丞脸上停留了片刻。
车队得以通过。
走出不远秦川忍不住低声道:“大人,他们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军官看国书的眼神不对!”
陆丞默然,他何尝不知道盘查是假试探是真。
是想看看他从大理带回了什么?
还是想找别的什么东西?联想到沈追的出现,这绝非巧合。
“加快速度,尽快入京。”陆丞只说了这一句。
接下来的路程,陆丞更加谨慎,几乎不再在任何城镇长时间停留,食宿皆在驿馆,谢绝一切地方官员的拜会。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收网之人或许就在京城。
十数日后,巍峨的京城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望着那熟悉的轮廓陆丞心中却没有多少归来的喜悦,反而像压了一块巨石。
车队在城外接受例行检查后,缓缓驶入城门。
陆丞却敏锐地察觉到,街面上巡逻的兵士似乎比往日多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按照规矩,先前往皇城外的会同馆报到,递交关防文书,等待皇帝召见。
在会同馆安顿下来后,他立刻让秦川去打听一下朝中近况,尤其是几位重臣的动向。
秦川带回的消息不容乐观。
皇帝龙体确实欠安,近日皆由太子监国,但太子性格仁弱难以服众。
三皇子与五皇子争斗日趋激烈,各自拉拢朝臣。
而关于江南争论已从幕后走向台前,有御史公然弹劾冯敬渎职,要求另选贤能,但立刻便有冯敬座师、吏部左侍郎等人出面力保。
朝堂之上可谓乌烟瘴气。
“还有,”秦川压低声音,面带忧色,“属下听说,大人您还未回京,弹劾您的奏章就已经递上去了。”
陆丞并不意外:“弹劾我什么?”
“说您在大理擅权专断,插手他国内政,有损天朝威仪。
还有说您与大理国王过往甚密,恐有私相授受之嫌。”
果然来了。
扳倒高泰明维护了大理段氏正统,符合大周利益,但在某些人嘴里,却能扭曲成擅权专断,有损威仪。
至于私相授受更是诛心之论。
“知道了。”
陆丞语气平静,“你下去休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秦川欲又止,最终还是抱拳退下。
大理的功绩,在此刻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可能成为催命符。
皇帝的态度,朝中的攻讦,皇子的争斗,江南的困局。
所有问题都交织在一起,等待着他这个刚刚归来的功臣。
他取出那封沉甸甸的大理国书,轻轻摩挲着火漆。
这封国书既是他使命完成的凭证,也可能成为引爆更多矛盾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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