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樟树叶子扫过走廊,高二(3)班的后窗被晒得发烫。
夏栀茗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轻颤,视线却没离开窗外,被教学楼切走一半的天空,正慢慢洇开黄昏的橘色。
“夏栀茗,发什么呆?”
粉笔头敲在讲台上的声音炸过来时,她手忙脚乱地低下头,铅笔在速写本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
前排的男生们憋笑的动静里,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已后颈,像刚晒过的阳光,暖得有点烫。
是姜之。
她的新通桌,昨天刚从理科重点班转来的男生。班主任说他“偏科严重,需要文科班氛围熏陶”
可夏栀茗觉得,这人光是往靠窗的位置一坐,就自带某种理科生的冷静。
比如现在,他正低头转着笔,侧脸的线条被夕照切得分明,睫毛在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好像刚才那个偷看她的人不是他。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时,夏栀茗把速写本往抽屉里塞,指尖却勾到了什么。
她猛地顿住,看见姜之的校服袖口正压在本子边缘,洗得发白的布料上,沾着点靛蓝色的颜料,像不小心蹭到的星空碎屑。
“抱歉。”他先松了手,声音比想象中低,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
夏栀茗摇摇头,飞快地合上本子。最后一页还摊着昨晚画的草稿:
被教学楼挡住的半片星空下,有个模糊的男生背影,穿着和姜之通款的校服。她画到第三遍时,铅笔尖在背影的肩膀处断了,像个没说出口的问句。
“借块橡皮。”
他的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
夏栀茗从笔袋里摸出橡皮递过去,指尖擦过他的指腹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她看见他手背上有道浅浅的疤,像被笔尖划到过。
姜之低头擦卷子上的错题,橡皮屑落在他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
夏栀茗用余光瞥了眼,封皮内侧写着他的名字,钢笔字清瘦有力,末尾的“之”字拖了个小勾,和她在分班名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开学那天,她在公告栏前站了十分钟,手指在“夏栀茗”和“姜之”的名字之间来回划。
这两个名字被排在通桌的位置,像被命运刻意凑成的短句。
晚自习第一节是数学,老班在讲台上讲抛物线,夏栀茗的笔在草稿纸上画着星星。第三排的男生传纸条过来,笔尖戳了戳她的背。
“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科幻片?”她没接,把纸条推了回去,听见后面传来失望的啧声。
姜之忽然转了下笔,笔杆敲在桌面上发出轻响。
他没回头,却在练习册的空白处写了行字,推到两人课桌的中间线:“抛物线的对称轴,和星轨的近地点很像。”
夏栀茗的笔尖顿住了。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上周天文社招新,她在海报前站了很久,海报上印着猎户座的星轨图,像被拉长的抛物线。
当时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也在看,背影和姜之很像,只是她没敢抬头。
她在他那句话下面画了个小小的星星,笔锋轻得几乎看不见。
姜之的目光扫过来时,她立刻低下头,假装演算题目,耳朵却比窗外的晚霞还要烫。
下课铃响的前五分钟,天空突然暗下来。乌云压过教学楼顶,把刚才还亮堂堂的教室浸成灰蓝色。
夏栀茗抬头看窗,发现那半片天空已经被云遮住了,像她没画完的草稿。
“要下雨了。”姜之突然说。
她“嗯”了一声,看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伞,黑色的折叠伞,伞柄上挂着个银色的星星挂坠。
夏栀茗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自已的书包侧袋里,也有个通款挂坠,是去年在天文馆买的,一直没敢挂出来。
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时,晚自习结束了。学生们涌向走廊,伞面碰撞的声音里,夏栀茗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姜之已经背上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把黑伞,像是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