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鬼伥
朱光岭的表情冷静。
或者说随着朱光岭驭鬼的时间越久,厉鬼复苏的情况在恶化,他作为人的许多特质、情感在消失。
这使得他的表情僵硬,眼神阴冷,那惨白的脸、如同虫子一般盘踞在他薄而白的皮肤下的青筋高高鼓起,让人一望就不寒而栗。
他看着赵福生,试图流露出赞许之色。
但他失败了。
他的脸很僵硬,像是一个木偶,最终只好抬起双手鼓掌,机械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
“赵大人不止是实力高强,还明察秋毫。”
他还极力的试图想拍马屁:
“人皮厉鬼确实很强,但依旧比不过赵大人手段,仍被赵大人所收服。”
“……”
赵福生扯了扯嘴角,她突然觉得荒谬。
朱光岭想要讨好她的心思太明显了,他甚至压根儿没有掩饰过。
这个人真是可悲又可恨。
她偏头看他,突然懒洋洋的问:
“朱大人,帝京谢大人是你请来的,你请谢大人来之事,和定安楼的刘业全等人说了?”
“说了。”
朱光岭愣了一愣,接着点了下头。
他的眼睛、耳朵处又有污水淌了出来,他嘴里嘀咕了一声,接着拿帕子又去擦耳朵。
张传世瞪大了眼:
“他说什么?”
“他说‘请见谅’。”
赵福生叹了口气,接话道。
张传世怔住。
朱光岭擦干净耳朵,这才收起帕子问:
“刚刚两位大人说了什么?我耳朵被水堵住了,没听清楚。”
“没什么。”
赵福生摇了摇头。
朱光岭的神色顿了顿。
他猜到在自己耳朵进水的那一刻赵福生应该与张传世说过什么话,张传世的表情有些复杂。
但他不想去追问了。
他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想要将时间留着好好把情况跟赵福生交待清楚,希望请求她的帮助,得到她的援手。
至于旁人的流蜚语、评判抨击,他是半点儿都不在意的。
“我跟刘掌柜他们都说了,上三坊的人都知道。”他耐心的解释:
“上三坊的人非富则贵,与京里或多或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赵福生怒极反笑:
“你都驭鬼了,还这么为权贵服务?”
“我要我嫂嫂安享晚年,我要我的族人平安活着。”朱光岭挤出笑意:
“只要这些人领我的情,将来对我的族人照顾一二,危难时刻伸出援手,我做的一切就是有意义的。”
“……”
“……”
赵福生定定的看向他。
“你可是读书人啊,朱大人!”
他像是被拿捏住了命门的可怜虫。
偏偏这个可怜虫却又是心狠手辣之辈,人性的歹毒、阴暗与至纯的情感在此时复杂而又矛盾的展现得淋漓尽致。
朱光岭听闻这话,神情有片刻的崩溃,但半响后,他恢复了冷静,似是有些失落,平静中又似是夹杂着绝望与怒火,说出一句带着怨恨与自暴自弃的话语:
“这个世道,读书无用。”
“唉——”
赵福生不愿再去多问,她唉了一声,随即开门见山:
“你能为我做什么?”
朱光岭也松了口气。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可不怕死,他更怕赵福生不答应与他之间的交易。
虽说与赵福生面谈的时间不长,可他却凭借本能预感,察觉到赵福生的性格之中的可贵之处:她不轻易承诺,但她如果承诺了,定会尽力去做!
朱光岭想到这一点,甚至觉得自己通身阴冷的血液都变得火热。
这当然是他的错觉。
不过他此时确实感觉到了久违的激动。
“赵大人,你前一句话说得不错,昨夜你们见到的人皮厉鬼,其实是属于鬼伥之一,并非完整的鬼。”
虽说早有准备,但真正听到朱光岭这样承认时,众人依旧头皮发麻。
丁大同道:
“我看昨夜的鬼可凶呢。”
他双手插进袖筒中,缩着脑袋,满脸后怕:
“我感觉我活不过母子鬼伥
赵福生说到这点,朱光岭竟也觉得荒谬。
可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而是道:
“大人见过金县的情况,想必应该知道鬼制鬼的法门了。”
“知道。”
赵福生听他说到这里,几乎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你不会是想说,这些人皮内被困住的厉鬼,就是这几十年以来上阳郡任期内曾经死于厉鬼复苏的镇魔司驭鬼者吧?”
朱光岭扯了扯嘴角,吃力的点头:
“不错。”
他说完这话,沉默了片刻:
“上阳郡的鬼祸错综复杂,我要从哪里说起呢?”
赵福生听到此处,不由转头与孟婆目光交汇。
她有预感,朱光岭接下来说的话,恐怕正与她要追查的沈艺殊、臧雄山之案有关的。
“你从人皮厉鬼说起吧。”
话音一落,她索性率先抛砖引玉:
“我听说44年前,上阳郡镇魔司有位银将驭使的厉鬼好似就是与女子有关,他驭使的鬼,好像需要女子的人皮来困。”
朱光岭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