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苦命
“真是不着调。”
赵福生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顿时引发了蒯三媳妇的共鸣,她一拍大腿:
“谁说不是?可我男人维护他弟弟,当时打了我一顿。”
“他可能是心疼弟弟失去了父亲。”
赵福生说道。
“也不想想爹是因谁而死的!”蒯三媳妇轻蔑的说了一句,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立即住嘴,又愤愤不平的道:
“心疼弟弟,就是不心疼媳妇。”
“我怜惜他在外杀猪不易,时常节衣缩食,回家半点儿事不让他沾手,田里地里也是我一个人干,哪知他为了老五打我,这事儿又不是我的问题,闹到六叔那里也要让六叔评理。”
“最后六叔咋说?”赵福生已经知道了结果,却又明知故问。
蒯三媳妇道:
“还能咋说?大家都维护老五,六叔劝说家和万事兴啊!”
提起这个问题,她就有些烦闷。
“但是六叔真是不错,为人又很公正,提出赔我家一匹布,让我不要跟我家男人打架,喊我们回去安心过日子。”
赵福生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个解决方法是很满意的。
不过赵福生的目的可不是让她舒服的,而是要让她更愤怒,愤怒之下才会失去理智,透露出一些相关的话题。
蒯三媳妇愤怒于当年的这桩事,却又满意六叔的处理方式,那赵福生便以此为突破口:
“这样的解决方法,蒯老五认可吗?”
“他认可个屁!”
不知为什么,蒯三媳妇心中本来已经平息的怒火因为赵福生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又开始引爆。
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暴躁的道:
“这狗东西,一天没个清醒的时候,荒唐得很。”
一旁蒯大媳妇拼命给她使眼色,但蒯三媳妇被冲昏了头脑,对大嫂的眼色以及二嫂拉她衣袖的举止统统不理,她一甩手,将二嫂的手甩开:
“大人以为这偷布匹只是他干的荒唐事中的一件吗?他时常走到哪里就偷到哪里,在别人门口随意大小便,被人抓住一顿好打,有时偷了东西,六叔带钱去赔礼赎人。”
“我们几家亲近,以前从来不锁门的,就有了他这么一个人,从此都不敢松了眼睛,深怕他一过,家里少了什么东西。”
真恶心!
蒯三媳妇没有明说,但她的神情里却毫不掩饰的透露出这样一个讯息。
人在愤怒时没有理智,她说的话是出自于本心。
当然,她有可能以愤怒掩饰自己的真实心境,但蒯三媳妇没有这样的城府,也没有这样的智慧。
“不止我家,大嫂家也被偷过,给满银攒的将来娶妻的聘礼,他也偷。还有我四弟妹家,成婚当天,她娘家陪嫁的一对镀铜的耳坠子,就被这狗东西趁乱时偷走了,找到时早兑了酒喝。”
其他几个女人阻止不了她,家中丑事被一一揭露,只好尴尬的点头。
但随着蒯三媳妇诉苦,几个女人也有些忍不住了,纷纷说起蒯老五的荒唐事。
“在外喝酒,走到哪睡到哪,有时被人用箩筐挑回来。”
“附近十里八村没有不认识他的,满身臭味。”
“不爱干净。我刚成亲那个月,他在外喝醉了走错了门,脚都不洗往我床上睡,醒了吐了我一床都是。”蒯四媳妇也吐槽。
“……”
赵福生极有耐心的听着几个女人喋喋不休,逐渐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庄四娘子挺惨的。”
“是啊——”
说到这里,几个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惜四娘子,摊上这么一个人。”
“都说女人嫁人如二次投胎。”赵福生再度抛出话题,迅速得到了蒯三媳妇回应:
“谁说不是?四娘子
一生苦命
蒯三媳妇道:
“有一回他借口找老五还钱,老五还不出来,他便打了老五一顿。老五这个人喝了酒发酒疯,不知道收敛,大声嚷嚷,说他借的钱是睡四娘子的宿资,不还的。”
几妯娌听到这里,都不停的摇头叹息,对于这种荒唐又丢脸的事十分无语。
“村里人都看着,真是丢人现眼的。”
蒯大媳妇也不满的说道:
“哪有晚辈打长辈的道理,真是反了天了。”
“时间长了,村里人看老五媳妇的眼神也不正经,拿她当轻佻的女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二媳妇也补了一句。
赵福生突然有些怜惜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生存的庄四娘子。
“蒯怀德这样做,庄四娘子不得更躲着他了?”她故意恶意猜测:
“他是不是想搞坏庄四娘子的名声,好让她走投无路,索性破罐子破摔,跟他私通呢?”
“四娘子不是这样的人。”
老二媳妇幽幽的说了一句。
赵福生看向她,她年纪与老大媳妇差不多,也是满脸愁苦。
几个儿媳妇中,老大最沉稳,也有主意,几个妯娌都听她的话,老三泼辣外向,受不了别人激,老四媳妇既顺从胆怯,又隐藏着嘴碎子的性格。
唯独老二媳妇最是沉默,十分谨慎行。
但赵福生认为,她说的话最接近事实。
这样的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必定是真的,因为她可能担忧传小话沾染是非。
“她避蒯怀德更勤了?”赵福生问她,她默默点头:
“那是肯定的,可是两家比邻而居,又怎么避得开呢?”
“这个事情关系到蒯良村的体面,六叔就不解决?”赵福生问。
“解决的。”老二媳妇有些拘束的点头:
“六叔便私下拉了大哥、我家男人及老三还有怀德几人商议,说是想大家凑钱,给怀德重新修个房子,让他搬过去。”
蒯六叔知道事态严重。
他明白庄四娘子处境,也知道问题根源在哪里,“提出怀德年纪大了,家里没个女人操持不像样,因此想要给他找个媳妇,又让六叔娘帮忙物色。”
“……”
这话听得赵福生一愣一愣的,这两夫妻是真的学不会教训。
“最后保媒成了吗?”
她嘴角抽搐,问了一声。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他蒯怀德跟有夫之妇纠缠不清,谁家好女儿愿意嫁这样的人?”蒯三媳妇反问。
“既然是这样,后面庄四娘子怎么又得罪了蒯怀德,让他将庄四娘子举报了呢?”
赵福生并没有急着问庄四娘子与人私通的详情。
她从细微处入手,一点一点的降低蒯家四个妯娌的心防,由浅问深。
四人答话答到现在,心防、底限被一再攻破,此时听她这样一问,四人转头面面相觑,蒯三媳妇突然喊:
“二嫂,不如你来说。”
这个女人很是有趣。
她对家庭忠贞,对丈夫、子女爱护不已,对庄四娘子的评价也很复杂,同时这一句话也展现出她的小心思。
她之前在赵福生的追问下说得最多,估计担忧事后被丈夫、叔伯们责怪,便也想将其他妯娌拉下水。
几人之中,蒯二媳妇说话最少,如果在关于蒯怀德与庄四娘子恩怨的事情上由她来说,大家便都是同路人,谁也怪不着谁多嘴。
赵福生忍不住想笑,蒯三媳妇的盘算正合她意,她看向蒯二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