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赵福生一入定安楼,脸上的恚怒之色迅速消失了。
楚王府的管事为她安排了定安楼最好的房间,屋子宽敞,后面有一排大窗,可将定安楼后的上嘉江景尽收眼中。
屋里早就备好了洗漱用品,赵福生洗去了一身赶路的疲乏,站到了窗口。
兴许是近来宝知县闹了鬼祸,再加上大户孙家之死,许多人被吓破了胆子,不敢再出行了。
今夜江面漆黑一片,并没有郑河先前提到过的画坊灯火。
赵福生望着江面出神,思索着赵氏夫妇的鬼案自己还有没有遗漏之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咄咄’敲击声响。
敲门声一响,赵福生后背紧绷,下意识的将袖子里的鬼臂握紧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喊了一声:
“进来吧。”
房门被人推开,之前留在外头的范氏兄弟领了一个束手束脚的男人进来。
赵福生的目光落到这人身上,问道:
“这是当日空云寺出事时,报案的人?”
范必死点头。
赵福生问起空云寺的情况,这人一听‘空云寺’吓得直抖,但慑于镇魔司的威名,他勉强应答了赵福生几个问题。
可他吓得厉害,许多话说得颠三倒四,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赵福生很快将他打发走。
接着看向范必死:
“商量得如何了?”
她问得没头没脑的,但范必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答道:
“可能最终仍会按照你的吩咐做。”
这个答案在赵福生的预料中,她勾了勾嘴角,没有出声。
范必死心中觉得有些怪异。
照理来说,镇魔司的令司行事自有主张,驭鬼者一向不喜欢被人质疑。
赵福生决定的事,范必死不应该多问,只要照着她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可今日在孙府中时,在涉及鬼案的事情上范无救开口询问过,赵福生并没有恼怒,反倒耐心为他解释了,这让范必死意识到赵福生并非脾气古怪不近人情的人。
她行事自有自己的判断与选择。
在鬼案相关的事情上,她好像也并不吝啬于分享她的经验与看法,仿佛在有意识的教导着二人似的。
一想到这里,范必死就试探着问道:
“大人,你为什么会指定要在定安楼诱捕厉鬼?”
宝知县地方这么大,像定安楼这样的所在虽说不多,但也不可能没有——可赵福生却偏偏选中了定安楼。
赵福生看了范必死一眼。
她这一举动令得范必死心中一跳,正有些懊恼自己多时,赵福生却并没有恼怒,而是问他:
“郑河为何会拒绝我的提议?”
“这……”
这个问题一下将范必死问住了。
郑河拒绝她的提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自己也说过了,定安楼是宝知县的名迹,先皇帝都曾在此处下榻,往常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及文人骚客。
若是用这样的地方来办鬼案,到时稍有不慎,血流成河,岂非毁了这名胜古迹吗?
赵福生又非愚人,这样的答案她能想不到吗?
“郑河希望我替他办鬼案,却又不希望我在定安楼办鬼案,无非就是不看好我的实力。”
赵福生笑了一声,深深看了范必死一眼:
“他认为我会死在这桩鬼案中。”
她这话一说出口,范必死顿时明白她话中意思了!
无论是郑河还是王府管事,甚至是范氏兄弟,在听到赵福生要在定安楼办鬼案时,
夜幕降临
“我不跟人开玩笑的。”
赵福生回应道。
她当时是真的想杀郑河。
而在前往定安楼的马车上,郑河当时极力反对她在定安楼鬼案时,她也想过要不要将郑河除了。
一般驭鬼者她未必能打过,但是郑河她是有把握杀死的。
她取走的时空鬼铃就是专克郑河的邪物。
金铃一响,鬼马车会闻铃音而来,而郑河上了鬼马车的名单,马车出现的刹那,便会将他带走。
……
范必死离去之前,提到郑河想讨她欢心,会令人强行驱赶河边停靠的画舫、花船即刻点灯起程,让她可以在定安楼看到上嘉江的夜景。
果不其然,约片刻钟后,有数道吆喝声传来。
赵福生站在楼上,看着漆黑的江面逐渐有一盏盏灯光亮起,不多时,丝竹管弦之声便响了起来。
这是宝知县为赵福生一人而制造出来的热闹,繁华之中夹杂着诡异的安静,丝乐之中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哭腔。
热闹里又透出几分荒唐。
“唉!”
赵福生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在窗边看着这一出闹剧,直到夜半时分才上床。
一般来说,人在遇到大事之前很难睡得着。
但赵福生偏反其道而行之。
郑河等人一夜无眠,赵福生却睡得很好,直到日上三竿时才起。
定安楼的人为她准备了洗漱用品及丰盛的早膳,她才刚吃完,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嘴,外头的郑河就到了。
他一晚没睡,眼睛下方不见青影,反倒脸颊两侧浮出几个铜钱大小的褐斑,与他昨日胸口前挤出的那张鬼脸越发相似了。
郑河抱了一叠名单,进来时身上带着血腥味,赵福生问他:
“你去过事发现场了?”
“嗯。”
他点了点头,说道:
“昨夜城西顾大有一家出事了。”
赵福生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坐下说话。
郑河拉了椅子坐下:
“顾大有一家共十五口人,我们昨夜查过空云寺香客名单,确认了他的寡母曾前寺庙添香油,是许愿孙儿早些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