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怎么跟我说的?”唐杰猛地低下头,眼中的血光如同困兽,直直刺向赵珊,“他说,‘唐镇长,林书记的意思,这块区域,尽快推进,不要卡壳!’”
“他的话,是不是就等于‘领导意图’?”
“领导意图…还核查?”
“更何况林书记也当面对我有指示,尽快签字办理。”
他布满灰败之色的脸上肌肉抽搐着,那是一种绝望与不甘混杂的扭曲表情。
“现在好了,”他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又字字都带着锯齿,“全成了我的。”
“手续是我办的,字是我签的,林书记?他高高在上,他什么也不知道!”
“曲倏?他是商业行动!刘明栋?人家是按程序付的是购地款!”
“就我一个,成了那个奉旨办差又活该顶锅的傻逼!”
他缓缓抬起双手,被铐住的手腕上是几天前挣扎时磨出的暗红血痂,自嘲地咧了咧嘴,“奉旨…奉旨办事也能叫大错?”
“顶多...算是个执行偏差!”
“可结果呢?所有的大罪,全都指向我这个靶子!”
赵珊的嘴唇抿成一道没有温度的直线。
留置室惨白的光线似乎将所有色彩都吸干了,只留下无休止的死寂。
唐杰颓然瘫坐的姿态,他眼中那种徒劳的控诉,他口中那个反复被提及的名字——刘青峰,还有那份如同幽灵般关键却又无从寻觅证据的假规划图,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反复扎刺着她职业经验的神经。
线头繁多,缠结处异常紧密坚固,每根扯动,都牵扯着更深处冰冷顽固的磐石。
她下意识地从桌面拿起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通讯录里那个名字——江昭阳——悬停在列表上方。
一个念头不受控地浮现出来:那个曾被卷入漩涡又艰难脱身的人,那张沉默而坚毅的面孔...是否正是此刻僵局中唯一的那点活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拨号键的瞬间。
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炸响在她自己的手机上,
将她惊得微微一颤。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江昭阳。
赵珊的心猛地一跳,她马上从讯问室里出来。
到了花圃空地边,她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她没有多余寒暄,直奔主题:“江镇长,纪委这边的情况…不太乐观。”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秒钟,那个熟悉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沉水般的分量:“赵书记,那几个家伙现在审出点真东西没有?”
赵珊无声地深深叹了口气,这气息沉重到似乎能压弯自己的背脊:“棘手,远超出预料。”
她疲惫地、几乎不带语气地快速复述着曲倏那滴水不漏的“在商商”、林维泉推卸得一干二净的“领导责任说”、刘明栋满腹委屈的“明明白白的购地款”——
“总之,一层一层,撇得非常干净。”
“有罪的、捅娄子的,按他们的说法,只有唐杰一人。”赵珊最后做了总结,语音已经有些干涩沙哑。
她的目光落在留置室紧闭的铁门上,好像看见了唐杰那张绝望而又扭曲的脸。
“唐杰自己怎么说?”江昭阳的问题切了进来,带着一种对关键环节近乎本能的精准捕捉。
“他死咬一点,”赵珊语速加快了几分,“说自己是遵命办事。”
“他说刘青峰给他看过规划图,上面江边村荒地根本不在开发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