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百姓即便困苦忧惧,也仍要向他投来毫无道理的憎恨目光……百年浩劫正是要将这些肮脏之物清洗,师姐何故要将怜悯给予他们?
待这世道,他心中并非无恨,只是他愿意遵循自然之法,这是他消解痛苦的根本,要死一起死,若有注定发生的苦难,那就该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人……凭什么他的命数无法更改,这世间众生却有逃过一劫的机会?
这样妨碍天道公正的变数,只该毁掉它,而非借它来行什么伪善的救世之举!
是了,他第一次知道师姐是这样伪善的人,她性情如风,从不为任何东西真正驻留,她总是看向远处,并不被身边事物牵绊……如今他才知,原来她的远望竟是看向苍生之大。
这样一阵风,如今要为了毫不相干的愚昧蝼蚁而妄图改变天道流转的方向,她走向天地,带着虚伪的怜悯,唯独将他抛下。
他终于不再大度地问出口:师姐一走了之,与我的因果又该如何偿还?
师姐骑在青驴背上,回头望向山门,从容自在地回答他:师弟,我生于这天地间,先与天地发生了因果,世事讲求先来后到,待我践行罢天地因果,再来偿还你的因果。
先来后到……他与她相伴多年,竟被她置于陌生苍生之后,他反倒成了无关紧要的后来者。
与他的因果,根本不足以将她羁绊,她等到了她的天命理想,无需他认同,就此入世,前去找寻可捕捉那一丝变数的契机。
他不遗余力卜出的变数,成了她割断与他的羁绊、并刺向他的利刃。
他就此闭关多日,也试图寻找释怀之法,可他在一日日的问心中,拖着那与她息息相关的病躯,滋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