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沉默。
“觉得累,可以理解。”季如歌道,“但跑,不行。”
她看向那两个逃役者:“罚你们去伤兵营伺候重伤员,清理污物,直到有人伤愈顶上为止。工分扣光。”
这个处罚,比预想的鞭刑或苦役要轻,但去伺候重伤员、清理污物,也绝不好受。两人愣了一下,连忙磕头谢恩。
季如歌又看向所有人:“以后谁再伤累,可以申请调去干送饭、烧水这些轻省活,工分减半。但再有人逃跑,抓住一律重罚,绝不宽恕!”
恩威并施,暂时压下了逃跑的风气。
但工程的压力依然巨大。进度比预想的慢,石料供应跟不上,雨水时不时又来干扰。
季如歌瘦了一圈,眼圈深陷,但眼神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她加大了采石队的人手,改进了开采方法。她从库房又带来一批帐篷和药品。她甚至组织工地上识字的劳工,晚上休息时轮流给大伙读话本、唱俚曲,缓解沉闷的气氛。
一天傍晚,收工的时候,丫蛋带着几个绣房的女孩,抬着几大桶热气腾腾的糖水来到工地。
“村长!姐姐们!”丫蛋大声喊着,“我们绣房这个月活儿好,季村长奖了糖!我们熬了糖水,大家喝点甜甜嘴,去去乏!”
劳累一天的劳工们惊喜地看着那罕见的糖水,排队领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季如歌接过丫蛋递过来的一碗糖水,喝了一口。很甜,带着一股粗糙的焦香。
她看着丫蛋和那些女孩脸上自豪的神情,看着劳工们捧着碗说笑的样子。
脚下的堤坝,在一锹一镐中,艰难地、一寸寸地向前延伸。
它不仅仅是一条防洪的堤坝。
更是她用汗水、铁腕、还有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强行凝聚起来的人心,和秩序。
河堤工程进行到一个月时,一场更大的危机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不是天灾,是人祸。
最先出事的是流民安置点的粥棚。
中午放饭的时候,几个负责搅粥的妇人刚把巨大的木桶抬出来,排队的流民就骚动起来。
“这粥越来越稀了!米呢?都被你们克扣了吧!”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突然推开前面的人,冲到粥桶前,用手里的破碗狠狠敲着桶沿。
“就是!以前还能立住筷子,现在清得能照见人影!干活累死累活,就给我们喝这个?”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肯定是被当官的贪了!”
“不给我们吃饱,这堤谁爱修谁修!”
煽动性的语迅速点燃了饥饿人群的怒火。人群开始向前拥挤,推搡着维持秩序的民兵。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负责粥棚的小吏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克扣!是……是粮库那边送来的米就这么多……”
那横肉汉子根本不听,一把掀翻了最近的粥桶,滚烫的稀粥泼了一地,引起一片惊叫和怒骂。
“抢粮库!他们不给我们吃的,我们就自己去拿!”汉子振臂一呼,几十个早就心怀不满的流民立刻响应,跟着他就往粮库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