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长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
“不愿意出婴捐的,可以。”季如歌声音冷了下来,“以后北境的货,糖、毛呢、铁器,一律不再批给该村商户。各村自己掂量。”
这话一出,所有村长里正都变了脸色。北境的货现在就是财神爷,谁敢得罪?当下再没人敢有异议。
“第二,”季如歌继续道,“流民劳力,除了建坊垦荒,组织一支采药队。由孙婆子带队,进山采集常用草药。所得药材,优先供应育婴堂和村中病患,多余部分可出售换钱。”
“第三,育婴堂不能只进不出。健康的孩子,养到一岁左右,若有可靠人家愿意收养,经过核查,可办理手续领养。收养家庭,减免部分赋税。”
“第四,”她看向工坊的几位管事,“织坊和成衣坊,分出些简单的活计,比如糊火柴盒、缝补麻袋,让安置点里那些手脚还算利落的老人和半大孩子做。按件计工分,工分可换粮换布。多少能贴补一点家用,也省得他们闲着生事,或者光想着丢孩子。”
一条条命令下去,虽然不能立刻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指明了方向,分摊了压力。
会散后,各村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在里正的督促下开始征收“婴捐”。一袋袋粮食、一匹匹粗布、甚至一些山里采来的草药,开始陆续送往万福村。
采药队也组织起来了,孙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认识草药,带着十几个半大的流民少年和几个妇人,每日进山,总能带回些有用的药材。
织坊分出来的零活,确实吸引了一些老人和孩子,虽然工分微薄,但总能换点口粮,减轻家庭负担。
育婴堂的压力稍稍缓解。
但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还没亮,育婴堂守夜的乳母起来添柴火,刚打开门,就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门口的地上,又扔着两个小小的襁褓。不同的是,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出生还没几天,脐带都没处理干净,浑身青紫,早已冻僵了。明显是刚被丢弃的。
更让人愤怒的是,其中一个女婴的嘴里,被塞了一小团破布,像是怕她哭出声。
孙婆子闻声赶来,看到这情景,气得浑身发抖:“畜生!真是畜生啊!都说了可以送育婴堂!为什么还要扔!还要堵嘴!”
消息立刻报到了季如歌那里。
季如歌赶到育婴堂,看着门口那两具小小的尸体,脸色冰寒。
“查。”她只说了一个字。
张校尉立刻带人,以育婴堂为中心,暗中排查附近所有最近有生产迹象的人家。重点是新来的流民和那些之前就有过丢弃记录的家庭。
同时,季如歌让孙婆子仔细检查了那两个死婴。孙婆子忍着悲痛检查后,发现了一些线索:包裹孩子的破布,是一种相对少见的粗麻布,上面沾着一点特殊的黑色黏土。这种黏土,只在村子北面特定的一片坡地才有。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张校尉带人直扑北坡那片流民临时搭窝棚的区域。一家家排查过去,很快,在一户姓侯的流民窝棚外,发现了和死婴身上相似的黑色黏土脚印。
窝棚里,一个妇人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下垫着的草席还有未干透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男人不在家。
面对兵士的刀和质问,那妇人吓得魂飞魄散,很快就招了。确实是他们夫妻俩半夜偷偷把孩子扔了。男人一早就出去找活干了,想装作没事发生。
“为什么扔?”张校尉厉声问,“不知道育婴堂吗?”
妇人哭道:“知道……但……但听说送去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也要给公家做苦力,一辈子出不来了……还不如……还不如早点超生……也省得她受罪……我们……我们也是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