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人已开始数心跳。
数严世昌明天下午,会敲几下茶桌。
凌晨六点四十三分,青石巷的雾还没散尽,湿气在砖缝里游走,像一条条无声的蛇。
“云雾”包厢门开了一道缝,严世昌侧身而出。
他没看左右,只低头整了整袖口——那里已再无窑灰,却多出一道极淡的、指甲掐出来的月牙形红痕。
他步子比往常慢,脊背微僵,仿佛肩上压着一捆刚从窑里扒出来的、尚带余温的青砖。
茶馆后巷,老周正弯腰掀开一只锈蚀的雨水篦子,动作缓慢得近乎敷衍。
可就在严世昌抬脚跨过第三块青石板的刹那,他左手拇指在篦子边缘一蹭,指尖沾上一点黑泥,顺势抹过耳后——那不是汗,是微型骨传导拾音器正在校准频段的微震反馈。
三秒后,信号接入。
楚墨坐在指挥车后排,耳机里传来第一声拨号音——清脆、短促,带着旧手机特有的电流杂音。
他没动,只将右手食指搭在膝头,一下,两下,三下……数到第七下时,严世昌的声音终于响起,压得极低,像砂纸磨过生铁:
“……明晚子时前,送出母版备份。”
二十八秒。挂断。
车厢内静得能听见空调压缩机内部润滑油流动的嘶嘶声。
飞鱼的声音从加密频道切入,语速如刀:“基站三角定位完成——源信号穿透三层屏蔽层,最终收敛于樱花国领事馆b区地下车库,负三层,e-7泊位。信号特征匹配‘樱吹雪’协议第4.2版密钥握手序列。”
楚墨没应声。
他盯着平板上跳动的热力图:e-7泊位此刻显示为恒温18c,但红外叠层扫描中,该区域存在一个持续0.3c的异常热斑——不是引擎余热,是服务器散热模块在低负载下的稳定辐射。
他忽然想起白天昨夜递来的那份《衡准7晶圆掩膜层蚀刻偏差报告》末尾手写的一行小字:“所有备份母版,物理隔离存储;但若主控芯片被植入‘回响’逻辑门,任何读取行为,都会在0.7秒内触发一次亚阈值电流脉冲——它不破坏数据,只留下可被远程捕获的‘心跳’。”
原来不是催他交货。
是逼他开机。
楚墨指尖悬停在车载终端右下角——那里一枚猩红按钮静静蛰伏,标签是启动‘听潮’监听协议:全频段语音声纹生物电信号通步捕获,不可逆。
按下去,就能实时听见严世昌接下来每一句喘息、每一次喉结滑动、甚至心率突变时颈动脉的搏动频率。
但也会惊动那个藏在领事馆地底、正用液氦冷却量子解密阵列的“影子节点”。
他缓缓收回手。
窗外,天光正一寸寸咬破云层,灰白转为淡金,像烧到临界点的硅晶熔液。
远处高架桥上,第一辆通勤公交亮起前灯,光束刺破薄雾,直直扫过指挥车挡风玻璃——那一瞬,楚墨看见自已映在玻璃上的瞳孔,收缩如针尖。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飞鱼和白天通时屏住呼吸:“切断严宅所有民用信道。光纤、5g、lora、甚至小区智能电表的nb-iot上行链路——全部熔断。留一条‘故障告警’通道,只够传三组数据:电压、电流、温度。”
白天立刻接话:“电表我来动。加一段‘过载自检’伪代码,触发条件设为——当检测到usb设备接入且识别为‘未知存储介质’时,强制上报功耗尖峰。”
“好。”楚墨点头,目光却已越过车窗,投向城市东南方向。
那里,青龙坳的轮廓在晨曦中浮出剪影,像一道尚未愈合的旧伤疤。
“通知老周,收网前,把所有拾音节点的本底噪声基线,调高0.8分贝。”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缝里那枚钛合金u盘——蛇形水印正抵着大腿皮肤,微凉,坚硬,仿佛一枚尚未引爆的引信。
而就在他垂眸的刹那,指挥车底盘下方,一枚被胶泥固定在排气管附近的微型谐振片,正随引擎震动,发出人耳不可闻的17.3khz高频嗡鸣。
那是白天今早亲手焊死的——专为捕捉ssd固态硬盘在极端热梯度下,金属框架因热胀冷缩产生的微米级形变共振。
炉渣冷却三十六小时后,会结晶出唯一一种不可伪造的应力纹路。
而真正的母版,从来不在服务器里。
它躺在火里。
等一个人,亲手把它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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