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调取气象数据:当地昨夜地表湿度92%,但地下厂房环境记录显示,凌晨一点至三点,空调机组曾七次异常启停,每次间隔11分23秒,温控日志里跳出十七次“补偿超限”告警。
飞鱼瞳孔一缩。
他们在用手动方式,强行压住镓合金封装带来的温度漂移——就像用手指按住一头痉挛的野兽。
可手指会酸,会抖,会松。
而每一次松动,都在把整-->>条产线往悬崖边,推得更近一分。
她闭眼,脑中浮现白天说过的话:“芯片不怕烧,怕的是烧完之后,灰里还埋着引信。”
现在,引信正在自已发热。
她睁开眼,调出赵铁柱的通讯频道,语音输入压至最低频段:“赵队,盯紧所有申报‘教学仪器’‘实训设备’‘二手实验室器材’的货柜。重点查打洛通道,今天起,每台设备底座焊缝——我要高清图。”
话音落,她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停了半秒。
窗外,物流园b7堆场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像是某枚生锈的螺丝,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终于松脱了一丝。
赵铁柱蹲在打洛通道二号查验台边,指腹蹭过集装箱底座焊缝——那道银灰接痕太亮,像新愈的疤,泛着冷而滑的金属釉光。
他没戴手套,退伍侦察兵的指尖仍记得十年前在中缅边境雨林里辨认过多少次伪装:泥浆糊住的雷壳、涂成树皮色的弹药箱、用芭蕉叶裹着的加密电台……可这次,是焊缝。
他垂眼,喉结微动。
焊缝两侧母材氧化层颜色不一:左侧偏褐,是三年前老厂停产时自然风化的旧迹;右侧却泛青灰,边缘还残留半粒未擦净的抛光膏——细如面粉,带微弱柠檬香。
这是本地小作坊才用的廉价水性抛光剂,专为应付海关x光初筛。
他们怕红外热成像识破补焊温差,怕磁粉检测揪出应力裂纹,却忘了——真正的老兵,不用仪器,只靠手指记住时间在金属上留下的指纹。
他直起身,朝身后挥了挥手。
两名协警立刻将货柜引向“教学仪器绿色通道”,盖章放行。
红印落纸时,赵铁柱从裤兜摸出一枚黄豆大小的黑色圆片,借着整理反光镜的动作,轻轻按进集装箱右后角通风栅格内侧。
胶面微烫,是刚从l温焐热的——震动感应标签,民用级,但加了飞鱼特调的低频唤醒协议:只要集装箱倾斜超3.7度、或持续震动超11秒,它就会向预设信道发送一次0.3秒的脉冲信号。
他没看那枚标签,只盯着货柜驶离时扬起的红土尘雾,忽然想起白天说过的话:“良率不是算出来的,是等出来的。等应力自已松开,等电子自已找到路。”
现在,他在等那条路,自已崩出第一道岔口。
岘港,中转仓b3区。
深夜2347,飞鱼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方,呼吸屏至第七秒,按下回车。
远程指令无声注入两台衡准-7的底层固件——电容阵列开始以每小时0.08%的速率缓慢泄能。
这不是故障,是衰老。
像老人晨起时关节的滞涩,像旧书页遇潮后微微卷曲。
所有参数漂移都控制在“合理老化区间”内:温度传感器零点偏移0.15c,加速度计噪声基底抬升12db,第十七次校准循环的补偿值……悄然多跳了一帧。
次日正午,敌方技术员在无尘室里反复测试,屏幕上的读数忽高忽低,像醉汉踩着弹簧秤。
有人皱眉:“中国九十年代的老设备,果然工艺粗糙。”有人冷笑:“连基准电压都压不稳,还妄想复刻公差逻辑?”——没人注意到,当他们第三次重启设备时,其中一台的散热铜箔背面,有极淡的铅笔字痕正在悄然晕开:「012」。
而在打洛镇外三公里的废弃砖窑里,阿坤数完第三沓美元,把最后一张塞进槟榔盒夹层。
他舔掉指尖甜腻的糖霜,撕下糖纸一角,就着窑顶漏下的天光,用指甲盖在背面拓印——那是他昨夜趁装卸工打盹时,从水电站配电房门缝里拓下的手绘草图。
线条歪斜,却标着七个红叉:三个在冷却泵房,两个在ups电源柜,一个在主控室备用光纤接口,最后一个……正落在地下七层第七扇防火门后的应急照明蓄电池组上。
他合上盒子,轻声哼了句掸邦山歌,尾音拖得极长。
盒底,一行铅笔小字被槟榔汁微微洇染:
“秤星没丢,歪的是你的眼。”
远处,省城电器回收站废品堆场深处,王秀兰正挥帚清扫积尘。
竹扫帚划过水泥地,发出沙沙的钝响。
她忽然顿住——墙根阴影里,几块芯片残片半埋在煤渣中,封装胶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晶粒,边缘齐整,却带着镊子反复夹取的细微压痕,还有几处用铅笔写就的编号,墨色新鲜,尚未被灰尘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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