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卓族中富甲一方,自幼便不缺什么,这等不为俸禄银钱为官的,多是喜欢行此事亦或者心中有此志的,这一点,就同他一般。
赵孟卓当年就是这等人,一次意外落水险些溺死之后的转变,先前他以为是赵孟卓惧了,生死面前走一遭,更惧怕死亡的来临,可如今再看来,他惧不假,可惧的应当不是自己的死。
温明棠问林斐:“你可是要重查这件案子了?凶手可能与这个案子有关?”
林斐摇头,道了句“不必!”说着,顿了顿,又道,“赵孟卓出事的那个案子是桩银钱贪污案,所有与此案有关的官员都死于宴席酒后的一把火里了。”
温明棠:“……”
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这件事已不必再问了,显然是为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安静了片刻之后,林斐看着她,再次开口了:“近些时日,或许会有贵人寻你。所有应对,有甚说甚,毋需隐瞒。”
温明棠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我本也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一步开外的女孩子,林斐的目光落到了她额前厚重的刘海,以及头顶发髻上那一支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木簪之上,顿了片刻之后,他道:“入夏之时,我时常看你头上那帘子捂出了一头的汗,待此事了了,可以将这帘子去了。”
不等温明棠接话,他略略一顿,又继续说了下去:“城东绮衣阁里的老裁缝做衣衫做的很是不错,我母亲这些年替我藏了不少丝绢布帛,有些是宫中御赐的,有些则是自姑苏余杭那里买来的,可以做上不少漂亮衣衫了。”
温明棠听到这里,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往日里,他的举动还能以各种由头解释,可今日这一席话,还能如何解释?哪个大理寺少卿会同公厨师傅说这些话?
见面前的女孩子抬头,不敢置信的朝自己望来,林斐笑了笑,向她看去,眼神柔和,继续开口说道:“金银之物、珍珠、玉石这些物什我那里也藏了些,这些年一直没有动过。正巧可以寻匠人拿来做些珠钗首饰,就照如今城中最时兴的样式来做。”
温明棠只觉得心头一滞,耳畔只听林斐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
“家宅院子后可以种些你常用到的东西,葱、蒜、椒便不说了,还可以种些你用来做饮子同糕点的薄荷……”
“后院可以搭个葡萄架,种些葡萄,入了夏既能吃酒又能乘凉……”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不似往常那般让人一个激灵便自混沌中醒来,反而将人拽入了一个无法抵挡的美梦。
难以醒来的原因是他说的这些家宅院子种些东西、搭葡萄架的话是去岁入夏时,她同阿丙和汤圆闲聊时曾提过的,不曾想他都听到了,也都还记着。
温明棠下意识的扣紧了身侧的双手,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一记吃痛,终于令她清醒了过来,对上面前说话的林斐,她咳了一声,定了定神开口道:“林少卿……”
话还未说完,便被林斐的声音打断了,他道:“这些话我今日先同你说一次,往后或许还会同你说上很多次。今日说这话时只有你我二人在场,往后说时或许能多几个人在场见证。待什么时候我能在所有人面前同你说这些了,你也不必拿一句‘林少卿’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了,那自是最好的。若是不成,”月光下,林斐的目光清亮又柔和,一如他的人一般,知世故却不世故,“那家宅院子的事便需你自己一步一步做了,而我……罢了,我如今手头要做的事不少,先忙去了,这几日你自己小心些!”
说罢这些,不等温明棠回话,林斐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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