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当一面,去面对所谓的大人物。
但愿一切顺利吧。
……
夜幕四合的时候,两路人出发了。
城北庄户有一处是童家的庄子,很好找。那里时常有童家犯了错的下人被丢到庄子上,不消多日就被折磨致死。燕贺令人买了几匹马,趁夜去到了庄户上。
到了庄户,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这里的位置很荒凉,四面都是荒野,不太好藏人,不过,想来童丘石也没想过要藏。有个巡抚姐夫,做什么事都是大大方方的,并无后顾之忧。燕贺和众少年翻身下马,让禾晏站在庄户门口的野地里放哨,道:你就在此处,若有人来,就吹响口哨,我们找到人就走。知道吗
禾晏点了点头。
她话说的很少,临走时,禾大夫人告诉她,多说多错,记得慎。
燕贺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原野里,禾晏蹲在田野里的杂草丛中,夏日蚊子多,衣裳被覆盖的地方还好,露出来的脖颈手腕,不多时便被叮的到处都是红肿的包。她也不敢挠,唯恐发出声响引来旁人,将燕贺的计划打乱,只得自己默默忍着。
又过了很久,里头似乎有了动静声传来,禾晏脖子一伸,果然,从里头窜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燕贺。他个子高,背上还背着一人,应当就是那位王公子了。
禾晏心中一喜,救出来了!
她正想朝燕贺招手,又听得外头突然传来震天响声:有贼人!抓贼!
姓王的搬救兵来了,抓住他们!
这庄户上上下下,不知道住了多少人,先前黑灯瞎火的,禾晏还只道是荒凉,这么一嗓子吼起来,便见四面八方都亮起火把,粗粗一瞧,怕是上了百。
计划总是万无一失,可要悄无声息的救走一人,又何其艰难。她这头倒是一声不吭的望风没被人发现,燕贺他们救人却闹出了大动静。禾晏心中一急,这么多人,硬拼是拼不过的,只能跑了。她不再犹豫,站出来吹响口哨,示意他们快跑。
事实上,燕贺的确跑了。
几个少年也被霎时间出现的人群弄得慌了神,不过到底有平日里的身手护着,二话不说就飞跑到牵马的地方翻身上马,直冲庄户外而去。马蹄声自近而远,一部分人追过去了,一部分人留在庄户上。
禾晏目瞪口呆。
他们把她落下了。
她努力的想要跟上燕贺他们的脚步,但两只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尽管费力呼喊:等等我,燕兄——
声音却极快的被淹没的人潮声里。
她跑到精疲力竭,实在是追不动了,冷不防身后有人一鞭子甩来,禾晏只觉得背后一痛,薄薄的衣衫霎时间出现一条血痕,她踉跄的摔倒在地,回过头,看着涌上身前越来越近的人群。
外头的人回来,骂了一声:老大,人跑了。
不要紧,那人盯着禾晏,神情狰狞,这还抓了个小的。童公子要是要人,就把这小的送上去。
喂,那人抬着她的下巴,问:刚才的人是你的同伙都是什么人,说出他们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不死。
禾晏抿着唇不说话。
还不到时候,得拿到身契事情已成定局之后才能说。待那时,亮出身份,他们也无可奈何。
但……燕贺他们还会回来救她的吧
见她抵死不开口,对方也怒了,一脚踹过来,冷不防被禾晏一把抓住膝头拖倒,她从地上翻身跃起,转身要跑。
嗬,还是个会打的。对方一抹嘴边血迹,给我抓住他!
长久的练习以来,她的身手,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了。但是赤手空拳到底拼不过人多势众,倘若来的时候燕贺但凡给她一点防身的兵器,她也不止于此。
禾晏挨了揍,被拎着到了领头人手里。领头人看着她,啧了一声,道:怎么还戴了块面具
是不是长得太丑了怕吓着人身侧有人恶意的猜测,不如摘下来瞧瞧
也是,这么个玩意儿戴着,都看不到他的脸了。摘了摘了。
禾晏大骇,拼命挣扎起来,她此来金陵,禾大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被人发现身份,若是在此摘了面具,这些人不会再还给她,就算日后与同窗们再见,他们看到的也只会是禾晏的脸,那么禾晏,就只能一辈子做禾如非了。
而且……他们未必不会发现她是女子。
禾晏打了个寒颤,试图摆脱桎梏。
咦他害怕了有人道:这哑巴,看来还是个爱美的。一听摘面具就急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摘了。领头人好整以暇的看着禾晏的挣扎,阴测测道:给我摘了!
禾晏被直接按倒在地上,有人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用力去撬她脸上的面具。然而面具上装了机关,若非她自己,无人能打开。那人捣鼓了半天,面具纹丝不动,自己反累了一身大汗,便看向领头人,头儿,这不对呀,这面具我取不下来。
怎么可能取不下来领头人破口大骂,我来!
他掐住禾晏的脖子,死命去摘,然而根本不可能为他摘下来。
禾晏亦是痛苦,面具上有机关,如果被人强摘,越是用力,她就越难受。这里的人本就对她没有半分善意,丝毫不顾她会疼不疼,禾晏只觉得脑仁快要裂开了。
她想,燕贺怎么还没来他们怎么还没发现自己不见了
领头人一把将她的脸按在地上,泥腥气泛进嘴巴。大概是因为面具遮住脸,看不到禾晏哭泣慌乱的模样,这人心情更不好了。只吩咐身侧两人道:把他给我抓好,不让他尝点苦头怕是不知道我的厉害,我就不信世上有我撬不开的嘴巴。
一阵乒乒乓乓的的声音,像是去找刑具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私下用刑之事,禾晏以前也听人说过不少。
臭小子,领头人拿鞋拱一拱她的脸,还不说吗你该不会还在等你的同伙来救你吧别等了,他们不会回来的,你还是识相点,乖乖交代清楚谁带走了王生,还能少吃点苦头。
禾晏被踩得动弹不得,心中苦涩的想,燕贺他们果真是将她忘了。
旷野中一片沉沉夜色,望不到头,只听得丛林间虫鸣和鸟叫。
似乎有马蹄声传来。
她耳朵贴地,听得清楚,心中先是一怔,随即渐渐生出希望,费力的稍稍侧了一下头,看向原野的尽头。
似乎有人驾马而来。
他们来了他们果然不会抛下她!禾晏心中顿时狂喜。
马蹄声越来越近,庄户上的人也听到了,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高举火把看向来人。火把映照下,一人一骑越来越近,到最后,便见如风少年,白袍银冠,匹马踏星而来。
不是燕贺,是肖珏。
禾晏的笑意一愣,面具遮住了她愕然的神情。
肖珏在距离禾晏十来步的地方勒绳下马,他腰佩长剑,姿态挺拔,白袍上丝线绣勒的巨蟒银光璀璨,从夜色中走来,如一道暖日明霞,灿烂明亮了整个长空。
少年目光清清淡淡掠过庄户上凶神恶煞的众人,最后落在被压倒在地的禾晏身上。
抱歉,来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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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贺出来挨打(。x